俗话说，每当出大事之前，都有一段平静而祥和的时光——所以依照眼下的喧闹，是不可能出大事的。
许笙一脸萎靡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，像是要死了一样把身子靠在沙发上。忙活了一天之后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。
“乌拉”来自俄罗斯的体育部长举起酒杯，里面的冰块荡得哐啷响，“敬我亲爱的达瓦里希们！”
“乌拉！”大家都亢奋地举起酒杯，朝各自的胃里灌着低浓度调制酒。
带队老师根本没法管住这群熊孩子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这里是学校所预定的下榻的酒店。家里很有钱的体育部长包下了酒店自带的这间酒吧，宴请全年级的同窗。
“如果这是小说里的设定，那就太过于愚蠢了。魔法学院啊超能力高中都是过时的东西了，再把这种套路加进小说的作者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——或者直接把学校的概念删除掉好了，那样世界就会清净了。”
许笙喝了一口橙汁，这样想道。
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。
啊那真是不错，女孩男孩们喝醉了酒拥抱在一起跳舞也不错，真让人羡慕。
许笙打了个哈欠，随便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坐下。
没有什么好羡慕的。【大灾变】发生多年后的今天，自己能够从那场大灾变中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。
电视机里播放着当天的新闻：“北非的内战局势恶化，我们可以确认在某些地方发生了种族屠杀，只因为资源缺乏，需要所谓的【人口清理】。对此联合国目前还没有表态......欧洲神圣联盟的实际领导人本笃教皇已经下令关闭边境，边界线旁尸体堆积如山......”
“嗨！你是......许笙吗？”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许笙一旁响起。
许笙很努力地辨识自己旁边的那个看书的文艺青年，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：“彪哥！你也在这所学校读书？”
彪哥是许笙的小学同学，从小就有一身匪气，连校长都觉得头疼的不良少年，据说三年级就带着菜刀出行，遇上仇家就亮刀，打架打穿一条街没有眨眼，所以得了近视。
眼下却是个有些文弱的文艺青年。
“蛤，被爸妈托关系送进来的。”彪哥推了一下眼眼镜，“倒是你，不去和大家一起玩，到这里来干什么？”
“偶尔想一个人静一静吧。你为什么在这里一个人看书？不应该去伙着他们一起喝酒打群架吗？”
“小学六年级毕业后，我叫着兄弟们一起到巷子里去打群架，”彪哥的眼神黯淡下来，“仇家请来了一个超能力者，把我的腿给拧断了。我们一群无能力者在他面前就和练拳用的沙袋一样。”
说是沙袋还是太高看我们自己了。
彪哥拍了拍沙发旁摆放的拐杖，对许笙苦笑：“再也不能打架了。也不能正常地走路。我就只好尝试在别的东西，看看书什么的。”
“真是太可惜了......”
“没什么好可惜的。我照原来那样成天出去打群架，迟早有一天会毁掉，这样子反而是最好的结局。”彪哥望向天花板，“你那个整天黏着你的妹妹还好吧？有没有从美国给你捎来礼物？”
“好久没联系了，大概她还在因为那件事恨我吧。就算捎礼物，估计也是捎来定时炸弹送我上天。”
“那也真是太可惜了。”彪哥话题一转，“对了，你听说没有？昨晚博物馆的地下室出现了神秘划痕，大家都说是【油画里的刽子手亡灵】干的，你怎么看？”
“我是睿智的唯物主义者+10086，一切封建迷信都见鬼去吧。”
“这可说不定，”彪哥收起书，杵着拐杖站起来，神秘地笑了笑，“既然有超能力，为什么不能有亡魂？”
许笙目送哒哒声远去，然后看着不远处舞动的人群，逐渐困乏地闭上了眼睛。
嗯，很安静啊。还是这里好，没有那么多屁事。
“主人真的是这么觉得的？”
许笙惊得挣扎坐起。
周围一片漆黑，只有远处的大荧幕上散发着淡淡的光，照亮了他前面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座椅——这赫然正是一个电影院。
“这是电影院？还有艾娜，你又是什么时候钻出来的？”
艾娜正一脸哀怨地坐在许笙旁边的位置，上半身穿着白色的蕾丝边衬衫。
“刚刚在做哈根达西冰淇淋的梦，突然就被你的潜意识拉进了这个奇怪的地方，”艾娜幽怨地前倾身子，“另外，如果主人没有反水的话，我们现在应该在吃夜宵。”
“比起这个，我还是比较想知道，为什么我们突然就进入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幻境？”
“管这么多干什么呢！”艾娜很欢脱地挽住了许笙的手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，“看电影看电影啦啦啦啦！”
这里似乎就是电影院没有错，但为什么自己的大脑里会生成这种奇怪的东西？还会把艾娜拉进来？
电影开始了。画面有些闪动，光线还很暗，只能勉强分辨出来是一个惊慌的中年男人在挂着油画的过道里狂奔，不时朝镜头张望，仿佛在窥视恶魔一样。
配乐是《戏谑曲》——荧幕上的那个男人仿佛一只猴子，在文明人的面前努力卖弄着自己的蠢笨，滑稽到可笑。
看了三十秒，许笙才觉得有些不对头。那个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名状的恐惧，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恐怖都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瞳孔中。
——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。
他疯狂地跑进了一个房间，猛地关上了门，坐在地上开始喘息，每一口喘息都像是最后一口。
短暂的寂静中，一滴血从中年男人的头上滴到他的脸上，那啪嗒的声音像是破灭的句号。
他绝望地抬起头去看，只能看到一把巨大的斧头迫近而来，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。鲜血像是海水一样贯出，将整个荧幕染成血红色。
画风有点不对头啊，男女约会看恐怖片是常识，可照这么下去，会是许笙先吓到把头埋进艾娜的怀抱。
血红色涨破了荧幕，血液海啸一样冲向座位上的许笙，将整个电影院吞没。
这个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，所有的图像都像是油画一样扭曲变形接着被洗去。
许笙猛地从沙发上坐起，惊魂未定地喘气。
“许笙！”不知何时就站在他面前的喝得烂醉如泥的大汉吼道，把许笙的整个意识从梦境拉回眼前的现实，“考虑好没有？”
“考虑什么？”许笙一下紧张起来。大汉是班上出名的混混，惹上他麻烦可不少。
“刚刚......才给你说过啊！大哥平时没有为难你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收你的保护费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
一名小弟低声说道：“那是因为他游戏里氪金抽卡，穷到吃土......”
“闭嘴！总之，大哥对你还是很好的，”大汉把许笙拎起来，提到地上，“现在大哥要去博物馆走一圈，要拉上你一起去啦！！把那个油画里的亡魂抓来红烧了！组织需要你！”
博物馆？开什么玩笑啊，那里现在可是警备森严，能不能走到大门口都成问题。傻子才会去呢，进去就是被当场逮捕的节奏。
“这样......不好吧？”
“大哥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！好还是不好？”
权衡再三后，许笙决定答应他的要求。反正也不会真的走到博物馆里面去，如果顺应了大汉的意思，说不定可以有很久的太平日子过。
这样稳赚不赔的交易，为什么不做？不用出卖身体也不用出卖灵魂，简直香气四溢啊——
“成交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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